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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p. 77
現在邀請你花一點時間思考。你有曾經深深感受到被同理的經驗嗎?你覺得對方對你產生同理心的關鍵是甚麼?
請你記住這份被同理的溫暖,我希望你也能把它分享給更多的人。這份同理心,跟今天的主題也很有關係,就接著讀下去吧!
上一篇《|幸福學04|生而為人,就接納自己作為人真實地活著》我們聊到把自己作為人看待為什麼很重要。今天我想跟你聊另外一個角度,就是為什麼把其他人作為人看待很重要。
你可能想,把其他人不看為人是甚麼意思呢?我們怎麼可能不把人當人看呢?
其實,我們沒把人當人看的狀況,可能比你想像中還要常見。心理學還因此有一個名詞叫做「非人化/去人性化」(Dehumanization)。
今天我會想先跟你分享我在一次旅行中看到的事情,還有一些比較極端經典的事例,再跟你討論非人化的定義。一定要聽到最後,因為我後面會提到原來已經滲透到我們日常生活中的非人化現象,搞不好我們自己也成為了其中一份子而不自覺。我也會分享我對同理心的看法,還有提出我們可以一起為友善的社會努力的理想方向。
我就從納粹跟猶太人的事開始講起。
猶太人遭納粹「非人化」的慘劇
我曾經去過德國的一個納粹集中營參觀。那裡是在二戰時期納粹迫害猶太人時建的設施。我因此了解了不少當時猶太人在裡面經驗了怎樣的對待。
他們的生活環境很惡劣,好一點的可能有床位可睡。但也有一些非常非常窄小的扁平間隔,兩面牆壁非常接近,空間窄小到人只能側身進入,在裡面根本不能坐下、只能用站的,而且根本連轉身也轉不了。想躺下來側睡也不太可能,因為空間的深度也不足。也就是說人在裡面就只能持續地站著。我記得那好像是其中一種懲罰跟酷刑的方式。
我在那裡也看到各式各樣的酷刑工具,就不多說了。當時那些精神跟肢體上的凌辱當然少不了。在營區圍牆的內圍有一條標示射擊區的界線。當有猶太人嘗試逃脫營地而跨出那條線時,納粹軍隊就會毫不猶豫就地槍斃處決他們。
這條線的本意是為了阻止他們逃脫。但我很深刻解說員說了一件事,他說,當時很多猶太人在裡面太痛苦了,痛苦到寧願結束生命,就會往射擊區跑,希望自己會被射殺解脫。所以,那條線後來反而成為他們輕生的工具。
我也看到了非常經典的毒氣室。我記得看到的時候,我覺得非常震驚。我不記得最準確的狀況,我就以我的記憶跟你分享。我記得那是一套三間房間相連的建築。三間房間成一直線,房間與房間之間有門間隔開來。第一間房就是把猶太人集中在一起的地方,第二間是毒氣室本身,第三間是處理跟集中屍體的地方。
猶太人當時就是這樣從第一間、轉移到第二間、再到第三間。從一個活人,到被毒害,到最後失去生命的狀態。我感覺震驚的地方是在,我感受到那根本就像是一條工業生產線。他們根本沒被當成人看待,他們只是在生產線上流轉的其中一件物品。他們當時也有被用作人體實驗的受試體。
看到這一切一切,你會覺得非常匪夷所思。怎麼可能有人能對其他生命毫不眨眼地做出這些事情呢?其實關鍵就是在我剛才所說的,非人化。
正常人看著對方痛苦的神情,想起對方的生命,要下手做出傷害的事,都會感受到非常巨大的心理壓力,很可能被心中的內疚感所吞噬。一開始的納粹軍隊也是如此。但後來他們會像集體著了魔一樣,就是從非人化開始。
軍隊們開始被灌輸猶太人不只是一群較低等的族群,他們還只是一群老鼠和寄生蟲。不只如此,猶太人在裡面全都穿同樣的制服,不再擁有自己的名字、而是被一個個數字代號所取代。猶太人在納粹軍人眼中,不再是個人類,只是一隻害蟲、一個號碼。
裡面一切的設計都泯滅人權,是因為他們不被視為擁有人權的人類。每一個猶太人的獨特價值、故事、他們過去一步步走過的生命經歷、他們與所愛的人之間的關係、他們的痛苦與情緒,通通都被遺忘了。於是,納粹軍人覺得消滅他們不再令人感到可惜,甚至,還會產生為社會除掉害蟲的那份榮譽感及快感。
沒看見對方是個人,我們自己就會作出不像人的惡魔行為,我們也會變得不像個人。
當時納粹對猶太人的態度是非常典型的非人化、去人性化的事例。
非人化的定義是這樣的:
抹滅掉對方的人性及個體獨特性,將整個族群標籤為非人的生物及物件,甚至冠上厭惡性的描述,最終抹除掉對該族群的憐憫及同理心,就有可能衍生出殘暴對待的行為。
我常常說情緒不管是我們稱為正面和負面的,都如此重要。在這裡也是這樣,當人的痛苦雷達失靈、當人無法生出愧疚感及羞恥感,就可能做出很多傷害他人的事情,且完全沒有剎車作用,會持續地進行下去。
「非人化」帶來的殘酷與撕裂
我想起2019年香港的社會運動。
我一直以來都在香港生活,也見證著社會的撕裂,還有兩邊陣營武力的不斷升級。當時,警方跟示威者兩個陣營互稱對方為狗和蟑螂,仇恨值及彼此的厭惡感愈來愈加深。
在認識對方作為人的故事之前,就先從對方的立場判定對方非我族類,然後以那些非人標籤來稱呼對方。從那時候開始,直到今天,我還是一再地在網路上和朋友間聽到這些標籤。
對敵方的標籤會成為我方族群間的共同語言,的確會增強群體間的歸屬感,也對實踐共同使命的目標有更強的使命感。
但我的看法是,不管對方有多麼多麼不對,我們都沒必要以非人的標籤來看待對方。我們可以反對對方的立場和價值觀,但沒必要否定對方作為人的價值。這會讓我們做出很多本來我們自己也不認同去做的事,也讓彼此互相傷害時失去了同理心。
而且這樣的標籤根本就無助於解決問題。當你把對方視為非人,你早就假設彼此從此以後不會在溝通的同一條線上,最後局面就會淪為我們只是想要消滅掉對方。
如果你看看過去很多地方的歷史,不管是政府跟示威者的對壘,或是國家間打仗時入侵者對當地人的角色認定,也都重覆出現這些非人化的現象。
也許也許,會出現這些標籤也是種人性吧…現實的確就是走著走著就發展成這樣了。
但我真的很希望我們能刻意覺察這些現象,至少我們自己不用讓這類帶傷害性的意識再傳播出去。這樣的課題,我也持續在學習。我們總有些會很討厭和不認同的人嘛,但我依然希望記住,再怎麼樣都要記得尊重對方作為一個人的價值。
以上講的納粹、社會運動和打仗都是比較極端的事件,你可能覺得離你有點遙遠。接下來我也想聊聊我們日常中原來也不自覺出現的非人化現象,幫助我們更多覺察自己的心態。
滲透日常生活的「非人化」現象
網路世界最容易出現這些狀況。我們隔著螢幕,常常忘了在螢幕背後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。我們打著鍵盤,往往更容易打出更具傷害性的言論。你會發現酸民們在網路上說的話,往往是我們當著對方的面不可能說得出口的。也就因此,會出現網路霸凌的現象,網路上的兩極化撕裂也特別嚴重。
還有出現很多像韓國N號房事件、網紅被換頭到色情影片被販賣、一些人被偷拍的裸露畫面遭上傳和利用等等,其實這些事情屢見不鮮。全都是因為受害者被視為了工具,而不是需要被尊重的生命。
同理心的本質—好奇對方的故事
有很多人說,不知道如何培養出同理心。其實我覺得真的沒有這麼難。只要你記得對方是個充滿獨特性、有故事、有價值的人,你就能對這個生命產生好奇。
「他經歷過甚麼呢?」
「他現在有哪些感受呢?」
「他懂哪些東西是我不懂的呢?」
「他為什麼而痛苦呢?」
「有哪些事令他快樂滿足呢?」
「他有哪些追求呢?為什麼這些追求對他來說那麼重要?」
「他為什麼會相信著他在相信的事呢?」
「他是如何走到今天,成為今天的他的呢?」
這一切的問題,都是開放式的What Why How,是好奇,不是對錯、不是批判。對錯批判全部都不是問句,是我們早已下定判決的答案。當我們認定自己已有了答案,我們就不會繼續發問了。
我們不一樣,但是也一樣
同理心從來都不是在講認同對方的一切價值觀及行為,而是看見對方作為一個人的故事。
我不認同他因為生氣而傷害他人,但我可以理解他因為被霸凌過而對世界充滿恨意,也看見他憤怒底下更深層等待被看見的破碎與孤單。這就是同理心。
我們不可能跟對方有同樣的經歷,但他的憤怒、失望、孤單,都是我們曾幾何時有過的感受。這些就是我們的連結所在。這能帶我們穿越表層那些價值觀和言行的不同,以深層感受和脆弱連結彼此,喚醒我們的愛跟理解,重新記起「對,我們都是一樣的。作為一個人,我們都是一樣的。」
每一個人都是一本極其厚重的故事書。我們會討厭一個人,是因為看見他有些言行想法是我們不認同的。然而,那一面永遠永遠都只是他整本書中的其中一頁,或是一小個段落。有沒有可能你只是剛好沒讀到他會讓你喜愛的一面?有沒有可能你沒機會讀到他之所以為今天的他的歷史脈絡?
甚至,有沒有可能,如果你把他的故事從第一頁開始活一遍,你今天也會作出跟他一樣的選擇和言行?
這些問題,留給你細細咀嚼思考。如果你跟我一樣,認為這些訊息很值得讓更多人聽見和思考的話,請你一定要把這篇文章分享出去。世界很壞,但我依然相信世界可以不變壞得那麼快、甚至可以變好一點點。至少可以從我們開始。
~本週微步調任務~
我想挑戰你想起你討厭的一個人,換個角度想像他的故事裡還可能有哪些情節是你不曾讀到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