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諒—不是放過對方，而是放過自己

在開始讀這篇文章前，邀請你回想一下：

你心中有沒有一些你難以原諒的人或事呢？那些人那些事，是在你很近期的人生出現或甚至至今仍然存在的，還是已經過了一段年日卻仍然影響著你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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憤怒本身有它的功用，讓我們在被傷害、界線被侵入時，有力量拒絕他人並且保護自己和重要的人事物。（文章：《｜情緒翻譯—憤怒｜你的隱形貼身保鏢》)

然而你會發現，有些事情已經過了很久很久，我們的憤怒不再能在生活中幫助我們實際作出保護，卻變成了一直一直壓在你心上的大石頭。

今天我們聊的憤怒和原諒，就是在講這種事過境遷卻未解的結。

被傷害過，你會學會下次不允許別人用同樣的方式傷害你，這是一種對事情的體悟和成長。然而，針對某事某人的怨恨，是否讓你又氣又累呢？

「他不值得我的原諒」

從一些難以原諒、甚至不想原諒的人口中，我很常聽見的話是：

「他不值得我的原諒！他憑甚麼被原諒！除非他道歉、除非他受到了應得的懲罰，否則我不可能原諒他！」

這樣聽起來，「不原諒」好像是憤怒者的一個決定，是他對對方的懲罰。然而，有一些很殘酷的事實我們還是要好好想想。今天的內容，將會有點血淋淋和直接。如果你願意看見一些真相，那就繼續讀下去吧。

我對原諒、饒恕有了一種很震撼的新理解，是從韓劇「梨泰院CLASS」的其中一幕來的。有看這齣劇的人都知道，這齣劇的核心就是憤怒、恨與復仇。我想分享的那一幕並非來自主角的，而是一個配角的，會有非常非常輕微的劇透。如果你很介意，你可以跳過這部份。

「梨泰院CLASS」的那一幕（微微爆雷）

故事主軸我也不多說了，我只說跟那個配角相關的。

那個配角叫李虎進，在高中時代時是個成績名列前茅的典型書呆子。

而他一直以來受著劇中的壞蛋角色張根原的霸凌。張根原是大財閥的兒子，上至學校高層到所有老師，下至同學，沒有人敢插手處理張根原霸凌的事情，除了見義勇為的男主角一個以外。回到李虎進身上，李虎進作為一個只懂讀書、體能弱及影響力低的學生，根本無法抵抗張根原的欺負。

也因此，他一直帶著復仇的心長大、進修、累積實力、工作，希望有一天能對張根原復仇。李虎進後來跟一樣與張根原有過節的男主角聯手。中間進行了各種的復仇行動，直到有一幕，李虎進對自己的信念陷入了懷疑。

這也就是我說非常震憾我的一幕，簡潔有力。

在一個晚上，李虎進正在過馬路時，迎面走來一個燒成灰他都會認得的臉孔，就是他過去多年來的復仇對象—張根原。

他先是感到非常害怕，馬上別過臉迴避眼神。

但在他們擦肩而過後，李虎進回頭，叫出了對方的名字「張根原」。

當張根原聽到，回過頭來看到李虎進，一秒後，他只冷冷地說了一句「你是誰？」

沒錯，李虎進刻在心裡多年的人、始終存心要復仇的對象，根本完全不記得他了。也就是說，多年來在為當初的回憶在痛苦的人，只有李虎進。而張根原壓根沒有記得過他曾經對眼前的人做過的事情。

～～爆雷結束分隔線～～

還記得剛才說過那些難以原諒的人會說甚麼話嗎？「他不值得我的原諒！他憑甚麼被原諒！除非他道歉、除非他受到了應得的懲罰，否則我不可能原諒他！」

不原諒對方，是我們在心底想給對方的懲罰。然而，有一些很殘酷的事實很值得我們誠實地去問自己。

以下內容，為了讓相關的人有種對話的感覺，我會用「你」作為主詞。但如果不適用予你，你就當作旁觀者聽聽就好了，當作了解一下這方面的心理狀態。

不原諒，在付代價的竟是你自己

如果，你只有等到對方受到懲罰或認錯才能原諒，但不知道你是否發現了—不管是對方認不認錯、他是否受到懲罰、他受到的懲罰是否達到你認為應得的程度，其實全都不在你的控制之下。

這等同於，你把自己鎖在牢房裡，把釋懷的鑰匙丟給了其他人、而不是握在自己手上。如果你期待的畫面一輩子都不發生呢？你能想像會發生甚麼事嗎？

再來就是，我們的原諒，對方在乎嗎？甚至，當他繼續過每天的生活，對他有影響嗎？或許背著這塊石頭的，只有你自己。

也就是說，那個你不希望他好過的人，可能一直過得逍遙快活，而你卻讓他對你的傷害延續且加倍。只有你站在原地，這豈不是更不值得嗎？

甚至，我們是否曾經因為他，而影響了我們人生中的某些選擇？因為對他不滿，我們選了一些不與他為伍的、或與他相鬥的選擇。你以為你透過自主的選擇為自己爭了一口氣。但，真正的自由不是選擇他的反方向，而是可以選擇他反方向以外的任何其他可能性。為了與他抗衡，犧牲了我們自己的自由，而他仍然擁有他的選擇。

以上的種種，說到底，你會發現：不原諒他的這個決定，你以為是關於他的。但其實從你們不再交集的那一刻起，就已經與他無關，而是你自己的事。

原諒他，不是放過他，而是你終於放過你自己了。

我們能不能為了自己的好處、為了愛自己，而原諒呢？嘗試轉念，是從「他不值得」轉換成「我值得」。你值得走出這個牢，你值得過新的自由的生活。

四種放不下憤怒的根本情緒

你可能會說「就算頭腦上知道這些，我的心就是無法放過他。不是我不想，而是我不能。」 那麼我現在來聊聊一些我們很難放得下的其他原因，還有如何轉念。

一開始，你對他的憤怒是一種原始情緒，他的確傷害了你。然而，人的情緒是複雜的，在憤怒以外產生的其他情緒如果讓我們難以消化，憤怒可能就成為了我們一直以來緊抓不放的擋箭牌，然後就愈來愈放不下了。

那你的憤怒背後，到底可能藏著哪些情緒呢？如果真的決定原諒，我們又可以如何穿越憤怒呢？

第一種—憤怒讓我們避過失去的痛

我們可以給自己一段專注的時間，非常仔細地問自己「我到底在氣甚麼？」。過去的日子裡，你或許以為自己很清楚你氣的點是甚麼，但其實並沒有。你可能會很簡單用一句話說「我氣他背叛我」「我氣他欺騙我」「我氣他搶走了我的機會」「我氣他傷害了我珍惜的人」。

但，他對你實際造成了哪些傷害，你可能不曾細細地數過。例如，他讓你失望了、他粉碎了一些你原本擁有的美好想像、他終止了一段你很珍惜的關係、他打破了你安定的生活、他動搖了你對自己的信心…

其實你因為他而失去的，可能不止是他當下那件事所造成的。若你沒有徹底地去看見這些隱藏的失去，你就無法真正放下。

而承認失去本來就很痛，有沒有可能，你是為了不去看見這些，而選擇保持憤怒呢？

第二種—憤怒掩蓋我們難以承擔的責任

另一方面看，他對我們的傷害又是否真如想像的那麼深那麼多？當初的局面，我們是否也有我們的責任？

有些事情可以是單向的，但也可能是雙方的參與下造成的。要承認自己犯過的錯真的是非常勇敢的事。你有沒有曾經很誠實地問過自己，你是否也有該承擔的部份呢？

如果你在誠實檢視後最終發現，所有錯誤都在對方身上，那你至少知道自己坦然思考過了。

如果，你終於承認了自己原來也有你該承擔的，你會發現你不需要再用這個憤怒對象來遮掩你自己的責任，那你就能放下了。

第三種—憤怒補償我們的無能為力

有時候面對他人的傷害，我們感覺無能為力，甚麼都改變不了，甚至會開始覺得這樣的自己很沒用。

這種無力感很難受。

如果我們無法改變現實，那讓我們覺得自己至少在這件事上有付出的方法，就是為此憤怒。誠實面對自己後，你是否能接納自己就是有所限制呢？

第四種—憤怒是一種群體意識

如果你有一群為同一個目標而努力的夥伴們，當他們仍然同為一件事或一個人而憤怒，你會覺得放下憤怒的自己就像是個背叛者。

因此，你可能會選擇保持憤怒，一方面是與夥伴保持同心，另一方面是保持為目標堅持的力量。這種感受，最近幾年的香港或許就很能理解。

這四種難以原諒的原因，有沒有跟你的心境相似的呢？或是你有沒有想到其他的原因？想要穿越憤怒，重點就是：

誠實地面對內心深處的自己、認清真相，然後重新作出選擇。

原不原諒沒有對錯，但都有其代價，你可以作出選擇

今天的內容，我並不是說保持憤怒和選擇不原諒就是錯。

只是，我希望大家能看見這是一種選擇，而選擇背後有哪些代價。

有意識地看清楚自己的心理狀況，你就有了選擇原諒不原諒的自由，不再受困於這自動化且未消化的憤怒。

如果，你發現為不原諒付出的代價並不值得，那就開始練習放下吧！被憤怒所困的你，令人心疼。

但如果，你相信有繼續憤怒的必要，那就忠於你有意識下的選擇。